每年都要给研究生谈学位论文的选题问题，每年谈的时候都要举当年我博士学位论文选题的例子。其中，充满着我对阮老师的感激之情，同时我也认为，这是一个让我受益匪浅而又应当大家分享的经历。

　　博士学位论文开题前，我考虑的第一个题目是：江苏寺庙绘画研究。当时的理由是：第一，这个题目没有人搞过；第二，“南朝四百八十寺”的历史使这个题目有意义；第三，我是在职攻读学位，有条件去收集资料。动手后，也确实比较顺利，甚至政府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也希望能够和我合作，早日完成这个有意义的选题。但是，阮老师对我的选题并不热情，似乎还存在着一些疑问。果然，随着题目的收入，问题来了：论文需要图像资料，而且是历史原貌的图像，但是，凡是有图像的寺庙，其图像都原貌难寻。在我犹豫的时候，阮老师建议：换个题目吧！

　　我考虑的第二题目是：明清宗教类小说中的插图研究。这一次，我是心里有底的，我是中文出身，明清小说熟悉，对于文学背景、文化背景都比较熟悉，而且，郑振铎等前辈学者在明清小说插图方面已经有了广泛的资料收集，图像资料应当不是问题。但是，我的兴奋给阮老师泼了冷水。他认为，明清插图作者大多数是民间艺人，他们有很好的作品，但是却没有自己生平资料等方面的记载，甚至连姓名、籍贯、师从等方面的资料都没有，写文章可以，写博士论文却是不好进行的。

　　我考虑的第三个题目是：汉画像石宗教思想研究。这个选题，我的考虑就比较周全了：第一，我长期研究汉赋，对汉代的文化背景非常熟悉；第二，汉画像石研究的资料非常丰富，虽然也缺少作者、纪年等方面的资料，但是墓室本身的资料研究已经十分成熟；第三，我是完全从宗教思想的角度进行汉画像石的全方位思考，这样的研究路径可以避开重复性研究而又可以充分运用已有的研究成果。题目报告阮老师，他当时就同意了我的思路，经过几次小范围的论证，题目就定了下来。

　　研究生学位论文的开题，往往会遇到两个问题：一是选题的困难，或选题有意义却资料难以为继，或资料丰富却题材太熟而缺少创新意义；一是选题穷于应付，既与自己的原有基础没有联系，又对自己今后的研究没有影响，写时痛苦，完成后仍然郁闷。但是，作为指导教师应当怎样把握呢？我十分庆幸入室于阮门，在选题上遇到了困难却很快可以解决，不仅有了好的选题，而且使选题本身成为一个提高的过程。我认为我的三个选题，第一个选题的问题是图像资料不好找，第二个选题的问题是文献资料不好找，这都是选题的致命问题，第三个选题不仅解决了这两个问题，而且还可以充分挖掘我原有的研究基础，这真是一个得到提高而又进行愉快的教学过程。

　　我还清楚地记着选题时的一些细节：第一次考虑题目时，阮老师开始并没有表态，但在我犹豫时他是非常明确地告诉我：停下来；第二次考虑题目时，阮老师一开始就点明了不能进行的困难，但还是让我自己有一个琢磨的过程；第三个题目则开口就说行，其态度是喜形于色。

　　我国有一句古语：春风化雨。这是一个过程，更是一个教育者的境界。我走过了这样的过程，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汪小洋，上海大学艺术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